昨晚酒喝得有些多,广健在东湾浴池洗完澡,他拿着一个青萝卜啃。他喜欢吃青萝卜,能醒酒还压饿,就是打嗝难闻。 三叔也洗澡?广健问。 掀开布帘子进来的是广健的三叔。三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脱下衣服使劲儿抖着,“歘——哗啦” 。 地滑,三叔小心一些。广健叮嘱道。三叔乜斜着眼睛,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晃着身子走进里间浴池。广健听见浴池里水声震天,整个浴池被三叔搅动得像风暴降临的“大海”。
春分节气刚过,柳梢儿垂下来,嫩芽在风中摆着。柳絮随风飘着,春桃蹙了蹙鼻子。 春桃家的院子就在坡头上。地道的庄户人家,也用不着打围墙,簇簇冬青排着一溜儿,中间有几株黄黄的干枝梅,构成一道矮绿篱。绿篱外就是村道,白光光的水泥路从坡底下盘旋而上。 每年的春天,坡上坡下一片杏花的海洋。春桃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又嫁在这儿,看杏花开了又落,一边耕耘,一边收获。从那年的那一天起,她记住了第一朵杏花开
1 季青山和往常一样,拎起一捆谷草夹在腋下往家走。他拿谷草干啥,没人问,连东家张麻子也没问过。谷草这东西,不是用来烧火就是用来喂牲口,还能干啥? 季青山家在西沟子,离东家张麻子家二里多地,他每天起大早来,干完了活计,太阳落山了才能回家。活忙了,就住在张麻子家,有时干完了活,大半夜赶回去。没人去过他家,听说他有个母亲,眼瞎了。他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叫他叔,另一个跟他叫大伯。别的情况,倒是有
柳依梅的黑色羊皮靴一落地,顺手关上出租车门。她一抬眼,马路对面“心源酒馆”四个字,清晰可见。 她的鞋跟敲打着狭窄的木楼梯,上到顶楼。 隔着室内的热雾,柳依梅扭头看向窗外,所有的喧闹恍然被吞进了消音器,只见车灯晃过,人影仓促而过,阴沉压抑的空中,纷纷扬扬的,似有雪霰在飞。 真的要下雪了。 楼梯拐角处,有人迎面冲出来。 “哦,我以为天上又掉下个林妹妹,怎么却摇身变成了梅妹
姜家要建新房了。 姜经与妻子汪莹在家搞副业存了十五万元,儿子、儿媳外出打工汇了二十万元,共计三十五万元,夫妻俩打算用这钱建二层混凝土结构的小洋房。 老房子是茅草房,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建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改成了瓦房,到姜经这一辈已经住了四辈人了,现在,他要建成混凝土小洋房。 姜经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他在村委会帮了不少工,几乎每家每户他都去帮过。他从来没有找人要过工钱,他想,这次
如果人生是一场躲不过的风雪,我愿化作藏在雪下的梅花,火一般燃烧,行走在雪原回家的路。 ——题记 雪藏 “老同学,外面下雪了吗?” 铁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刺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我眯起眼睛,仿佛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起舞。 你坐在探视室的塑料椅上,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膝盖,蓝色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盛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 “昨晚梦里的暴雪飞扬了七天七夜,满山遍野,齐脖子深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邢台峡谷像被精心培育过似的,许多花开遍这里的大峡谷。 放眼望去,不同种类的花,有的开在悬崖峭壁上,有的开在岩层缝隙里;有的开在风头上,有的开在转眼间;有的开在小路上,有的开在角落里,有的开在阳光下,有的开在星光里;有的开在眺望里,有的开在灵魂深处…… 这些花,有的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开着;有的满山遍野,大片大片地开着。有的香气淡雅,有的花味十足;有的轻描淡写,有的浓妆艳
外婆街 从北中心大街往南走,直至外婆家为止也就二百多米,街道约四五米宽,全是黄土路面。大街东边是错落有致的房屋,灰砖土墙,大门口一律朝西,西边是枯枝或者玉米秸秆编成的菜园子篱笆。如今仔细想想,外婆街实际上是一条半截胡同。街上一共住着四户人家,全是田姓家族,没有其他外姓人家。更为奇特的是,四户人家的女主人论辈分我都应喊她们外婆,所以,我把这里称为外婆街。 外婆家很特殊,外公和外婆一共生育
“玉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长江流域的三星堆可以告诉你,说得更具体、更精准一点儿,恐怕只有三星堆博物馆文物修复师郭汉中说得最清楚。他曾用8年的时间,日复一日地将杂乱无章的残破青铜碎片,精心修复成一棵笑傲古今的“中华第一青铜神树”。 1986年7月18日,地处成都平原东北部、龙泉山脉西麓的广汉一家砖厂的工人在掘土时,深埋地下的十几件残缺不全的玉器,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高气节,用自己的躯体与
今日去理发,忽见两鬓白发如霜。距上次理发不到一个月,还不见多少白发,今日忽见,刺眼、明亮,一阵错愕,嘴里一声声嗟叹。 曾以为白发离我很遥远,未曾想已悄然爬上两鬓,恣意蔓延。难道是“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若论“多情”,怕不及苏轼的千分之一。站在赤壁前,四十五岁的苏轼发出“早生华发”的感慨,内心估计也是风起波澜,于是乎以酒浇地,祭奠这万古的明月。 而我于错愕之余,遂有“华发”说。
我们都吃过核桃,但是对于核桃花的很多事情知道的人也许并不多。 人们一般对越熟悉的事情往往用心越少,不怎么在乎它的存在。 我年年回家,年年在家里看到核桃树长出穗子,长出叶子,结出核桃。 我也总是从弟弟那里带回核桃,然后,一年都有核桃吃。 可能很多人没有见过核桃开花,或者不知道核桃花是什么样子。不过,估计很多人都见到过核桃树上掉穗子。一到春天,人们会经常在核桃树下看到落下的穗子,像毛
少年时,我喜欢燃烧的烈焰,总幻想着浓墨重彩地出场。我期待登临绝顶的高山,逆袭最狂的风雪。我总感觉世间除却倾国倾城的拥抱、名垂千古的书写,便再无什么事值得去做。 那时,我的眼中,看不见淡雅的茉莉,只能看到灼灼的桃花;听不到远处林荫的蝉鸣,只能听到火车的汽笛声。 那时,我喜欢守望远方,幻想着有一天从天边能飞出五彩凤凰,它带着我青云直上,独揽这天下万疆的繁华。 那时,我外出远足,面对陡
那年,我十七岁,恰是青春正好的年纪,懵懂中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1981年的夏天,我初中毕业,迎来了那场仿若能决定命运的中考。 彼时,县重点高中在所有学子心中,宛如神圣的殿堂,如果考上,那是学生无上的荣耀,亦是老师和家长的骄傲。在村里,谁家孩子要是能踏入这所学校,那是无比风光的事。正因如此,老师常常以考上县重点高中为激励,鞭策我们奋力前行。 那年,还传来一个令我振奋不已的消息:我们
遛弯儿是一剂良药,可缓解繁忙中的焦虑和疲惫。白露次日,饭后照旧在营区溜达。风依然炎热,树木仍旧苍翠,荷花竞相绽放。如果不是朋友圈响起排箫和古琴奏出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天籁之音,真察觉不出节气又悄然翻篇。 营区有一方池塘,荷叶层层叠叠,如撑开的一柄柄大小不一的绿伞,赠人自洽、治愈和舒爽。池塘里的鱼,优哉游哉地游动。躲在荷叶缝隙的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自从池塘里栽了荷、养了鱼,来
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充分说明了时间的价值。 鲁迅几乎每天都在挤时间。他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鲁迅一生多病,工作条件和生活环境也并不是很好,但他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才肯罢休。 在鲁迅的眼中,时间就如同生命。鲁迅最讨厌那些成天东家跑跑、西家坐坐、说长道短的人。 鲁迅忙于工作的时候,如果有人来找他聊天,即使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也会毫不客
这是一段录音,四年来,一直保存在我的手机、U盘、电脑里。三重保险,只为让音频里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带着温度的声音,即便时光流逝,也依然温暖如初。 母亲走后的日子,我在微信里打开和母亲的微信对话框。母亲不会打字,但是会发语音和表情,OK、开心、再见的表情母亲驾驭得很好。母亲发的更多的是语音,我总是打开那些语音,一遍一遍地听,五秒、十秒,二十六秒……仿佛母亲还在我的身边。 手机屏幕向下划,原
今早的阳光 今早的阳光 梳洗打扮得如此靓丽 仿佛在等一个人 等谁呢? 也许是小满 也许是病愈后的母亲 我不敢直视碧蓝的天空 我怕炽烈的阳光 灼伤我怯怯的眼神 问候 不见蜜蜂飞来 噢 这是早春 冰花还在 也不见小麻雀 也不见喜鹊 噢 它们也在过年 也不见小满的问候 让我这个年 过得沉闷 独饮 阳光如酒 可我没有合适的器皿 盛它 我想剪一角天空
白云谣 小时候它白,胜过 雪花的颜色 长大后它纯粹,捎来 家乡的喜事桩桩件件 多羡慕一朵朵流浪的白云 无忧无虑,无所牵挂 随波逐流飘荡于江南塞北 悲伤时,它们聚集 变脸,化深沉为降雨 喜悦时,喷涌世间绝美的诗句 帮我们规划,替我们想象 在戏中 点几滴墨汁,万言家书匆匆草就 摇几下马鞭,千里京城瞬间抵达 刚刚婴儿落地,咿呀学语 转身就知书达礼,长大成人 一会儿落难,
披着秋风的庄稼 金色,似乎是秋天的主色调 就连秋风也金黄起来 庄稼在夏的熔炉里历练 成长,成熟 又在秋风的清凉里淬火 躬下身去,籽粒饱满 披着秋风的庄稼 挤满田野,等待被老农收割 想起我的父辈,多么像 坚守村庄的庄稼 在轮回季节里苍老 于亘古的烟火中炙烤 镀上土地的颜色 一茬一茬,被霜雪收割 有酒可温的黄昏 必须在青壮之年 在生命一隅,种一些精神食粮 像父亲侍弄
雪是一朵朵花在疼人间 雪是冬 开出的花,一如诗是心 泛起的涟漪 当炉火与归人漾起 一屋春色,当庄稼与草木 躺进绒被酣睡。原来 这一朵朵清澈的小白花 全是尘世俗念的解药 悄悄地 就医了心 我知道,雪是一朵朵花 在疼人间 且让你我也变成雪花一朵 于凛冽中翩然飞舞 且攥一把雪的诗意 听雪落,观琼花舞 片片冰心 恰似一朵朵花 开在人间 当满地留白全是岁华的笑颜 当
波澜 成为一条无尾的鱼,游离 在陌生的河流 故乡的芦苇还没有枯萎 摇摆的姿势还是那样好看 像天上的云朵 河水清澈,区别于我们流过的眼泪 细小的河流,总会在土地上 留下痕迹,像许久未见的故人 额头上堆起皱纹 共同抵抗回山的鸟群 他们环绕、掠过河流和树木 跟随落日远去 而我停留在这里 摩挲着手中的石片 等待它在水面上荡起波纹 树上的鸟 门前的老树,从小就长得高大 它
草木的伤痕 草地上的伤痕 源自隆冬时点燃的焰火 直到三月,春光弥漫 等草地返青,低头愧疚时 方可愈合 故乡的小树,如今需抬头仰望 树干上刀刻的两只小鸭子 扭曲成长,变成了挣扎的牛羊 阳光从树冠,摘下一片绿叶 拍打并不年轻的额头 春天里剪切的心心念念 零碎的风风雨雨和分分秒秒 草木欣欣然,帮我们演算 低头或者抬头,向草木致敬 致敬那些郁郁葱葱的光线 以及转瞬间,就会消
山林与耕地 据说,一群飞鸟栖息的枝头 是用一块耕地换来的 而今,没了苞谷,高粱 鸟,便从木头里找到了田地 鸟,总在不停地飞越山峰 展示翅膀的力量,拉长身体的 高度,攀登者寄望站在 巨人的肩膀上,揽月摘星 而种田的人,只想把时间种在 田地,想让每一个脚印 每一滴汗珠 都能够开花结果,长出粮食 不知什么时候,山上的人陆续 下了山,山下的鸟上了山 山林与耕地,总是在时光中
博拉草原 穿过草原表象的世界 空气里的草味,以及静默时的深沉 都让我感到内心忧郁 目睹博拉草原,灵性的潮汐 涌动。我仍旧自感悲观 当每棵小草挂满晶莹的露水 每一幅图景深入到内心 我会用丝绸般的母语 安抚闪烁的光芒 你沙土般的饥饿在抓扯 吮吸,渴饮,用拽起的风 驱赶所有的苦难,直到 深陷胀痛的底部 和我一样的泪流如雨 我还是深深地恋着这片草原 从未被山峰法度之绳 牢
乡村嫁女 锣鼓喇叭唢呐 抬着,新人和嫁妆出门 哭声笑声,搅拌着 农家喜事 乡村目光炯炯,聚焦爱情 男女老少,一起挤到村口 挤得,乡村失去了往日的平衡 整个村子,向喜事倾斜 喊一声娘 全村断了肠 喝一句彩 大家又乐开了怀 亲朋好友围坐一起 拿起筷子,深入民情 先尝尝,爱的味道 端起酒杯 畅饮 新时代婚姻的欢喜 乡村艺人 从山上砍一截毛竹 削削 打几个孔 一
初八上班,职工们陆续返回工区,一一向他拜年,每人都给他带了点儿糖块、瓜子什么的,他都笑纳了。工长彦斌眼圈有些红,彦斌拉着他的手说:“师傅,这些年春节值班您全包了,明年也该轮到我了。您赶快回家吧,还有一千多公里的路要赶呢。” 他哼哈地答应着,这抹一下,那擦一下,嘴也没闲着,把他春节期间值班的情况向既是他的领导,又是他的徒弟彦斌一一汇报。他还想叮嘱徒弟几句,话还没说完,徒弟硬是把他推出工区大门,
老街果然修好了。两侧凸出来的院墙、茅厕和门楼头统统被削平,连块护墙石都没剩。新铺的水泥路面瓷实平整,路边铺了青砖,砌了花池,立起了路灯杆。老街变得顺溜宽敞了,人走上去,背不由得挺起来,步子也显得轻快。 重九走了几个月,刚从城里回来,眼睛有点儿不够使,当然他最惦记的是右邻腊八家。腊八家碍眼的破门楼、歪脖榆树都不见了,利用缩进去的二尺余富,新修了跟他家一样的门楼。头天国胜打电话跟他说,他还持怀疑
西淝河,水面黢黑,黑得像刘肉头的脸,波纹析出哀愁,一只水鸟也没有,就连以前葳蕤的芦苇,也像刘肉头的头发,稀稀疏疏的没几根。 夕阳西下,刘肉头看到一群人走进春生牛肉汤馆。他捏着嗓子,拉长音调,唱起自编的顺口溜:“三汤一馍,外加奚飞鹤。”末了,他还不忘抑扬顿挫地加一句,“乖乖,又是一场最高规格的接待哩!” 肉头,在西淝河一带方言中,是指做事不爽快,闷声寡语的人。奚飞鹤是谁?能让这么一个“肉
阿阳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终于爬上了山顶。 他抱膝坐下,抬头远眺,澄净的天空像镜子般虚幻,绵羊状的白云在空中聚散。低头俯瞰,拉姆拉措湖就在山脚下的不远处。 三年了,卓玛音信全无,她还能记得我吗?她还能记起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阿阳习惯性地将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有掏出什么来。他明明知道口袋里面是空的,烟早已在一天前就抽没了,可他总是记不住。 他伸出手,掐住一根草,折下来一节,放在
吃罢晚饭,爹摸起旱烟袋,嘴巴一瘪一瘪地抽旱烟。 队长来了,他是来给爹派活儿的。爹把旱烟递给队长,队长吧嗒几口,说:“今年的护秋员,由老李你来当,你没意见吧?” 护秋员的职责其实就是看护北滩地那三十几亩红高粱。 爹一听,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声说:“队长,使不得,使不得啊。” “咋使不得?” “我这人心太软,干不了护秋员这个差事。再说,二黑都当护秋员两年了,干得好好的,
在那片被时光深锁的古老村落,樟树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静静伫立于村口,目睹了村民世世代代的悲欢离合。其枝干粗壮,树皮上镌刻着岁月的沧桑,枝叶间洒落的月光宛若细碎的银纱,铺满了整个村庄。每当夜幕低垂,娘总会揽我入怀,坐在那棵参天古樟的枝丫间,为我讲述那些关于爱与牺牲的古老传说。 娘,是村里公认的温婉佳人,她的眼眸深邃,仿佛藏着说不尽的故事与淡淡的哀愁。她的左手无名指永远弯曲着,那是她年轻时遭遇不
秀梅是我的业务助理,我们俩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工作之余,也会偶尔扯点儿闲篇。当下,正值孩子们放寒假,工作中,秀梅明显心不在焉,上班迟到,报表做得敷衍,还总丢三落四。我劝她放平心态,不要焦虑。她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你知道我家的熊孩子有多叛逆吗? 有多叛逆?被她这么一反问,我蒙了。老话讲,孩子都是自己的好,我年长秀梅一轮,这点儿人情世故自然是懂的,我可不想多问,就直接回了一句:“不要内卷,
初春的清晨,伏牛山区乍暖还寒。去年年底,已被宣布摘掉贫困乡帽子的景河县上河乡,挂在乡政府大门口左边的“市委脱贫攻坚专项巡察举报箱”像静默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乡政府办公室主任魏锁站在乡政府大门对面,目光不时扫向那个上锁的举报箱,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他刚刚接到乡长陈况的指示,要求他“安排靠得住的人紧盯举报箱,发现有人投信要立即妥善处理”。 尽管他很不情愿,但还是花钱请来开锁匠悄
做一个饮者是幸福的 不善饮,却莫名地喜欢杏花村 是无法治愈的隐疾 接近晚秋了,叶子顺着手指的方向 飘落。坐在溪边的石头 被谁动过? 一缕酒香就是昨晚浅出的狐魅 蛊惑我 在去往杏花村的路上 有依稀可辨的驴粪和蹄印,雨洗过的亭台 低矮的屋檐,无人能对的上联 这是古人留下的标记 现在,要找一匹可以倒骑的毛驴 或者去向长安城的马车 实在太难了 戴顶旧毡帽,影子就是书童 像个
把我们引到半山腰的 是一级一级石阶 世界缩小成眼前的世界—— 八九点钟的太阳穿透林木 迎接我们。这是一个新的秋天 灰喜鹊有两只在飞,地上有三只在走动 黑蚂蚁结着威严的大队伍 力图完成一场盛大的搬运 山路边的竹子高大,我们仰望至极 也只能看到一个一个竹节 它们向上,向上 白色的山茶,半开未开 抵达山顶,太阳不再和我们亲近 除一身汗水,我们似乎一无所获 看一条溪水顺山而下
点燃炉火的稻草 生长三个月,收割,白白的一团 伴随着浓烟呼地一下燃起来 因为潮湿,没能点燃的部分 慢慢黑化,潜在炉底 烟熏出的泪眼,看看头上挂起的腊鱼 正是冬天的味道 那些拴牛的树被砍下,竖直劈开 让人看清结疤处,往上扭曲,牵扯 筑过的鸟巢已不见踪影 何时消失,树根作了记录 在年轮间,在故事里 这时的炉火最旺,吱吱作响 讲故事的人被光照着,满脸通红 他把故事,延伸到远处
内心的相思以水雾的形式 淌过了曲折的睫毛 原来舍不得 就是花开了却恨雨狂至 云聚了见烈日灼来 河清了迎沙石俱下 夜黑了你还没坐车到家 辽河的风送走了多少游子 那灯光下起舞的飞蛾又哪懂这些 婆娑的树影 如心中的藤蔓拼命挽留 不知能否绊住你片刻的倩影 夜离歌 山高路远的山究竟多远 前路漫漫的路还有什么风景 如果遇见一只麻雀飞过 它在叫,它在向你问好 如我,如我也未必好
角落里,一只橡皮筋松散地 维持着圆环 它被用力地抻了抻 在手中弹出沉闷的琴音 它应该被搁置了很久 不再拥抱披散的长发 不再把遥望的事物相连 当食指触碰到它时 触电般的,它痉挛着扭成一团 日子已如长散了的野草 一轮圆月在水面上碎成了星子 它把自己绕了又绕,套了又套 直至一圈圈地套在食指上 仿佛自己又与世界捆扎在了一起 刻舟求剑 为什么我会弄丢那心爱之物 为什么我会记得
我总是想起那蓝 那如火山喷发的蓝 云汽蒸腾,将五月 笼盖成一座梦幻的城堡 遥望你的背影 沉静幽思,虚虚实实 阳光藏起刺眼的光芒 一种温情在窗户里炼成 万蓝千紫。蓝花楹 建在空中的楼阁 无数蝴蝶叠成的梦想 我看得见,她们无比纯净 她们柔软的双手 把隔世的爱情 安放在上面 黄花风铃 春天不缺香玉 就缺你阳光的容颜 春天不缺锦绣 就缺你一身华丽 黄花风铃,风吹铃响
市府广场旁成片的栎树柞树 早早落光了叶子。今日大雪 大雪会覆盖一切 阳光照在我的洗衣机上 我已领受酬谢,我的所得已很多 高处太寂寥。不如低首 书籍如木柴,我不再饥饿 厨房的蒸锅冒出米饭的热气和香味 暴风雪像婴儿一样睡熟 透过北窗远远望去 市府广场的老人们 像往常一样晒着冬日的暖阳 额头长着和我一样的皱纹 他们聚集在一起聊天、打牌 下棋、散步 笼中的画眉鸟轻啼婉转 大
揣在怀里的过去 影子从未离开 从黑发到白发 我看着开垦过的土地荒芜了 心和天气一样凄冷 但眼前仍有红和绿的跳跃 和所有的节气一样 大雪从未迟到,透过车窗 想着有母亲的那个雪夜 在母亲的鼾声里 我把雪花揉成一首诗 天亮的时候读给母亲听 春风立在门口 早起的春风已立在门口 踮起脚尖轻盈起舞 久违的气息 一点一点扑面而来 三月的细雨,渐行渐近 草儿的细腰,虫儿的轻叫
治愈滚烫的人间 撒一把柴胡给天空 这样的思路 是给太阳再加一把火 向季节反向思维 超出常理的事情太多了 冷静下来 才能思考更多世俗问题 抛开乡村的蝉鸣 秋!名副其实地燃烧 把庄稼渴望成熟的念头 带到辉煌的高峰 太阳给自己治病 来自人间的讴歌与敬畏 都用洁白的哈达包裹 调皮的风把云朵通通撕碎 以雨点还情给人世间 黎明一线天 天给人间的机缘 始于黎明一线 欣然苏
一朵花的注视高于田野 但低于山谷 在春天缓缓起身 经过阳光雨水 等待向秋风献出这一生 一条河对天空的注视 约等于蓝,和蓝中植入的白 约等于翅膀搬运的天空 也约等于上游的情节 下游的命运 一座不断增删的城市 更多的道路注视着陌生的名字 落日的注视属于我 窗台温情的注视被分别认领 一个晚归的人 默默接受路灯的注视 我对你的注视 一直困在南方的记忆里 隔着与现实的缺口
昨夜的雨,被起床的雾收去 远山与花朵,成为隐喻 我看不到春水对岸挂着的自己 杜鹃花比平时重了 爱情,比天空辽阔深远 春天里最好的怀念 在午夜的水声中静静打坐 孤独的影子比河流还长一半 我却忘了,打开春风的密码 忘了,会不会比记住 更接近星辰,更接近伤口 小雪 南方的雪下得比较迟钝 仿佛我,慢热的性格带了一点儿羞涩 雪下了整夜,万物皆成过往 我不能确定 这些雪是否隐藏
时间久了 总有一些事物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 我看见了年少时父亲对着我摇头 一只蛇皮口袋努力装盛 就这么一套欠着贷款的房 废物的体积超过了我的身体 我扛着它们下楼 瘦小的身板被口袋覆盖 就像我对某些人的生活 随手扔掉也不会觉得可惜 诱饵 这一片土地 除了黄沙一无所有 一只大鸟连续好几天,在上空 盘旋 俯身冲下 啄起看似不多的沙子 那也是数以万计 松开嘴,用力舞动翅
一把老的笤帚断了 寿终正寝在我手里 这才仔细端详 它稀疏的牙齿 早已吞不下灰尘的粗粝 我愣怔半晌,它的一生 忙时荡涤世间的尘埃 闲时就静静站立 从不叨扰 当一把笤帚的使命完成 又会轮回成另外一个生命 而我 世间来了一遭 都没有一把笤帚 活得有意义 发呆 在厨房的旮旯神游 脑子正琢磨这摇晃的屋子里 呆着的那个破旧的圈椅 哪是它的脸 哪是它的腿和身体 思绪正与
一会儿工夫 影子也会被日头 拉得弯曲如弓 谁是谁的弓箭手 影子还是日头 有意思的是 太阳和月亮 会在水面留下影子 鸟把影子留在天空 也投向大地 影子背着太阳月亮走 孤独的人在想 没有影子的日子 还能剩下什么 归途 风一样的日子 那些走过和正在经历的 为我们见证 一程清浅的时光 初心的爱恋 提供的乡愁之美 生命的转身 具有多样性 沧桑提供的食谱 我们必
都江堰的水流了千年依然浩荡 金沙村遗址里泛着三千年的玉光 那二郎山下何时溢出了酒的酱香 此刻我躺在茶香里被成都慢慢遗忘 锦江畔李白曾吟唱,草堂边杜甫曾哀伤 武侯祠里几人能读得懂丞相当年的衷肠 少城下八旗子弟梦不到墙外的风光 一代古蜀王如今却供万人观赏 飞来的地震压不垮废墟上挺起的脊梁 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好像从来就是这么坚强 芙蓉花的红艳掩映着银杏树叶的黄 青春和时尚被哪个绣娘绣
站立在旷远的金色中 聆听生命的翻涌 镰刀不再沉默 收割着无边无际的幸福 也收割着巨大的空旷 撕下五月梦想的日历 只有麦子能重生 更多五月风吹过,无数麦穗 扭动着身体 我身体内外的麦浪,也连成一片 在那抹金色的炊烟下 写一首丰盈的诗 我的心海波涛汹涌 这是一片永不收割的麦田 狂想 一场细雨 唱起拔节梦想 摇滚成麦浪的姿势 正如布谷鸟悄悄地来临 夏日的村庄 等来
在你的村头,看到树枝上的幼芽 作物上的小小花瓣 然而在大地的另一个角落 花朵已汇聚成白浪滔天的海洋 春天起始的态势 既在近处,也在远方的广袤之地 它们突破了你的视野、发现 或者你的预期 强烈成一种力量,抑或永恒 春天已然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不必刻意留意它 或许那场冬雪,那场秋雨 都是春天的铺垫和序章 甚至坦率 春天,我的春天 正在放飞我灵魂的风筝 春风 被风梳理
从天而降无数串白色的星星 缀满枝头,香飘四野 在春天的晶莹饱满里献出 一阵阵芬芳和热血 它曾守护一个又一个村庄 在青黄不接的时段潜心捧出晨曦和彩虹 饼子、丸子、拌饭 带着无穷笑意植入心田 它曾养育田野深处的袅袅炊烟 养育春耕时期牛羊的叫声 养育农田里欢快的鸟鸣 和春光一起,翩翩起舞 如今,它面带微笑端坐在和风中 看村庄旧貌换新颜 书卷一页一页翻过,它屏住呼吸 畅游在一
在榆次古城听皖音 皖音不是女孩的名字 是淮南的朋友在月亮浅笑的时候 用安徽口音读我的诗 在榆次,我的诗歌结了个梗 一把钥匙一瓶酒 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让这个夜晚的嘴唇除了涂满厚厚的酒精 还有我的诗句缓缓流淌着 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 皖音才是这个夜晚最怀念的声音 在后沟古村抚摸一棵枣树 回到沈阳已经三个月了 后沟的枣树一直趴在我的梦里不肯离去 这一刻我的思念像极了
风从庐江吹来 一对相爱的人复活 五里一徘徊 一颗骚动的心啊,从你的眼中 辨认一千九百年前,未被触动的蓝 从你 飞行的方向,辨认 爱情悲剧的凄凉 现在, 我终于理解了 孔雀东南飞 要顺长风而长飞 不与风向违逆 飞往万物洁净的光明之乡 他们注定,要在—— 你在我体内,或者我在你体内 种遍相思的种子 孔雀东南飞 你把内心的雷电说给天空 我看见,从此有两只流泪的鸳鸯
鸟群掠过村舍 树影剥离出婆娑 当无边昏暗泉涌 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会不会 因虚构辽阔心生颤抖 而黑夜,只是一种静物 镶在时间之中,在被忽略的 某一处,正是踉跄而过的陷阱 只因心怀悲悯,大雪 覆盖了黑夜的万物 只因,需要辨识和辨别 在即将消失的刹那 我们拼命摇落这一地的白 与鸟鸣相遇 从一片空阔的雪地 来来回回 勾勒出天色和晚影 窗户与酒相互对应 二月犹寒的风中
一种宿命:奔跑的鹿群 终要停下—— 山峦弯下脊背,太阳是负重的 一部分 鹿的影子倾斜,田野 溢出热泪 这是喊渴的水—— 如果暮色忘了喂养它们 黑色的浪花 如何盛开在她的梦境 黑夜中打开的双臂 被鹿角抵住。像驾船出海 也像礁石将之碎成齑粉 牧人在鹿群里找到他的马 水手,找到沉船 她还年轻,一想起 终会发生的衰老 天空就会熄灭一盏灯
霜降过后 叶落,已成为日常 云彩之上,雁阵 托举着虚无的阵脚 双翅,载满离殇 桂花也要落了 千里万里,露珠 紧抱着故乡的尘埃 跃下凝香的枝头 原谅夜色中 那个低泣的人吧 挂断电话之前 他说,此地桂花 开出了家乡的味道
越是凶险的地方越是要收紧了 不要心疼布料 剪刀能给它生命 否则 即便是上乘的丝绸 又能如何 无非是裹紧了 一团火而已。要相信 这个矮矬的人 他站在板凳上 你任他打量你的脖颈 命运 会让他收敛在一个叫腰肢的地方 那多余的想法 他自会交给那把剪刀 哪怕是一块粗糙的棉布 他也会细心地拿捏 剪裁 给它幻想 给它衔接上一片不可捉摸的云 让这块布在案板上翻转腾挪 先剪去前世的不堪 剪
房子呼出夜晚的残余。抖落的梦 躺在草丛。别人的寂寞 又不是你的寂寞。金鹰广场。梦幻咖啡屋 泊在自己的影子里。几只烟头 在杯中回旋。不远处的工地 一台挖掘机搁浅多年。挖斗低头向地 像一只沉思的鹅。青年路29号门前的 樱桃树。台阶有旧时阳光的味道 在害虫来临之前 把变黑的樱桃摘掉。窗帘后面 有感叹号。人们擅长欢笑号哭 手指间,堆满了挤进来的空气 赶走回忆。没有什么面孔 能够永
喜欢看它们,不急不慌地把食物搬运 河边的桉树是它们的家。树和路 构成一段垂直距离,为生存增加了难度 可是,显而易见它们不肯放弃 在桉树的下面,我故意丢下一块面包 然后开始绕着龙河跑步 一个小时后,我发现面包少了三分之一 这是傍晚,太阳羞愧地落进水面 树上的蚂蚁,继续沿着桉树上上下下 那块被肢解的面包,也有序移动 在蚂蚁面前,人类应该感到惭愧
高处的荒枝,它的朴素 来自于大地深处 无法抑制的涌动。夕阳西沉,一句诗 尚未着地。几只长尾山雀 张开羽翅间的风 穿过一片绿松林,落在乱石撑起的 荒枝上 山野简约。幽谷、鸟儿、芦苇、荒枝 各有各的朴素 长尾山雀穿梭其间 寻找通往高空的密码 荒枝是,冬天的秘密 冬日遍地朴素,只有愿意进山的 才可窥见其间玄机 杂草、乱石,泊于不远处 一群泊于荒枝间的 长尾山雀,带着朴素的
一个,麦穗般秀美 一个,蝴蝶般充满智慧和灵性 这三口之家中,另一个是围着锅台转的 留守老人 去年我在村口见过她们 两只蝴蝶翩翩飞过溪水,到达篱笆 今年我在插秧的五月,看见她们 割猪草的双手,沾满泥土 我还在我的身世中遇见她们的身世 同样是被父母抛洒的骨血 她们是从乡村里开出的虞美人 一点儿不比花园里开出的虞美人差 她们的悲喜,谁来洞察 我喜欢看姐姐穿旧的衣服 妹妹高兴地
又一阵雪落 一群鸽子 还是那群鸽子 从眼前的灰暗里 划出一抹亮色 一如夜读 品出的书香 难舍心中这盏牵挂 举杯更是 家乡葡萄的香甜 浸淫的时光 让寒冬中的小城 又温暖几许 目光继续前行 思绪追逐霓虹 我看见生活 亦旺盛起来 以花为容 给身体以理由 淬炼诗歌 与我穿行在岁月间 面色红润 让幸福的来龙去脉 为又一个繁盛 披上日子 最美的嫁衣
当一滴露珠的日常,于寅时 盘坐于长草之巅,你的神思 包裹天地 当一滴露珠,不再关注长草 而选择放下 放下身心,放下身外之物 你的神思啊 恍兮惚兮的七彩霞光 却无处安放 你的光,散发出浪漫的味道 弥漫五心,露珠啊 你即刻从长草之端出发 无须调息 清兮飞天,浊兮入地 光,自由的,普照着 坐忘中的你的神思 这是个等待日出的过程 这是个打扫心田的过程 寅时之后,太阳喷薄
阳光从高处跃入 一种和谐的音乐,进入体内 弯弯曲曲的小路 从山外跑来 连住了梦境和幸福 山峰在左面跃马扬鬃 河流在右面带着白云奔跑 中间的村庄有一种黑黑的仁慈 瞻前顾后 令我们常常陷入一种思念 生活的多样性,让村庄变成了 桃花源 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美 灌木吐露着生命的活力,空气中弥漫着 树木、小草、野花的馨香 野火却从不去伤害它们 牛、羊也常常陷入一种思念 有幽径,
秋夜 梦醒 此时此刻 我痴卧小屋 倾听 沉闷的雷声 从冥冥中蔓延 浓重的乡音 敲打我的屋顶 于是 思绪的千军万马 放纵无羁 一同抵达 喃喃的细雨 与窗前的芭蕉耳语 诉说着躁动 似有轻风 透过窗 亲昵 和我与生俱来的单薄 心跳之外所有的平静 都是迷茫 怀想的体温 一步步向我挨近
爱上柴火 爱上一股浓浓的炊烟 爱上火焰 朴实深厚的心愿 埋进五千年的文明 温暖、舒心,是一切活力的起源 爱上雪落 烘托一种节日的气氛 爱上一种拥抱的姿势 爱上融化 一切潮湿都有足迹 大地上有人在织锦 用沉默的犁铧,用绞紧的绳索 一只公鸡朝东方打鸣 一条公路朝我招手 一群孩子满地放风筝 爱上生灵 陈旧的,也是新鲜的 爱上爱的方式 爱屋及乌 河流牵着村庄,农历挂
江苏与安徽是中国现代诗发展贡献很大的两个省份,无论是重要诗人的产生、经典诗歌的诞生、诗人矩阵的形成,还是诗歌理论建树等方面都可圈可点。这一期苏皖诗歌作品展,严格地说是苏北和皖北十多个诗人作品的展示,也能从中窥探到苏皖诗人新近创作的面貌,其诗风之劲健、探索之先锋、主题之多维、语言之多变等方面,都有很好的呈现。 三个诗人的雪或鸟鸣:雪有着自然的属性,到了诗人这里就有了诗性,《诗经》以来,有多少诗